河风

主d5/魔兽。佛系杰祭人+凯尔萨斯一体机
长期约稿30/k。接第五同人和魔兽oc
其他乱七八糟的也能试试写

【杰祭】末日(完)

#现代丧尸末世pa

#都市传说杰x搜救员祭

#内含迈蝶亨空官配与厂园父女

#写完了重发,字数1w3慎入




  菲欧娜·吉尔曼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对死亡有过无数幻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憧憬与浪漫。她曾经希望自己可以平淡地反锁上房门,打开窗户让空气流动起来。新鲜的,流动的空气能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快腐烂,也能在她死了很久以后可以让人们知道又有一个人从人世间离开。她会写好遗书放在床头,用花体写,絮絮叨叨地交代上一大堆东西,但她想不会有人会费这个劲为她实现。她要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裙子——黑色的那条,一条到脚踝的长裙,有人恭维过她穿着那条裙子像是神话中夜晚的女神。然后她就可以拧开毒药的盖子,将里面的液体(或者是固体)喝个精光,躺在床上将双手交叠在胸前,等待着死神来到她身边,吻去她红润脸颊上的血色,带着她的灵魂前往另一个世界。


  菲欧娜咽了一口唾沫,她的腿骨还能感觉到钻心的痛,像是有个钻探机从伤口钻进去,然后向着四肢百骸开垦着。她已经跑不动了,枪的子弹早已打光,只能跌跌撞撞地奔入那条有雾的小巷。她幻想过无数次死去——那应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但现实就是,她马上要死了,用自己最不希望的方式。


  不死者的声音越来越近,菲欧娜因为体力不支与伤痛抑制不住的喘息与呻吟为他们提供了目标,而血的气味更是让他们发狂地想要找到猎物,伦敦的薄雾无法为菲欧娜提供任何庇护。菲欧娜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的未来,不出几分钟,她就会被找到,然后那些不死的怪物就会扑上来,啃食她的血肉,将她撕扯地面目全非。自从感染爆发以后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一年前……是的,一年前。无数末世小说都描述过的场景没人想到会真的出现,病毒从那个没有童年的国家爆发,感染者无一例外地成为了不死怪物。除非击碎他们的大脑,否则他们会不停地冲向活物,啃食他们的躯体。人口密集的城市顷刻间沦陷,伦敦也不例外。她比较幸运,逃出来了,在乡间游离辗转,一直到幸存者们反应过来,开始报团取暖。菲欧娜才稳定下来,加入了城市残骸的探索队,整日在城中打游击,探查不死怪物的数量,分布,以及搜寻可能存在的幸存者们。


  那些怪物已经来到面前了,菲欧娜已经闻到了腐肉与败血散发的恶臭。它们蹒跚前行,就像是草原上的鬣狗在围堵受伤的狮子。菲欧娜握紧她的枪,虽然子弹已经打光,但她还能把手中的金属壳子挥起来,砸下去,对着它们的脑壳,砸到她的手骨断裂,砸碎一个是一个。


  嘟——嘟——嘟——


  巷子的雾气渐浓,这算什么?让这痛苦被掩藏,就像是限制级镜头上的马赛克。菲欧娜佩服自己现在这种情况还能把思维发散出去进行无关联想,但是她还能想些什么呢?想想自己怎么才能死的完整一点吗?


  嘟——嘟——嘟——


  雾里面传来诡异的声音,菲欧娜也无暇去管了。那听起来像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在接近,只是普通的怪物已经近在她眼前。菲欧娜矮身躲过一个怪物的扑击,双手握住枪管用力戳进另一个怪物的眼窝,把里面的脑子捣地稀碎。菲欧娜单膝跪在地上,疲惫和疼痛撕扯着她的肌体,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求生的本能爆发,让她不停的站起来,躲开攻击,然后反击。但终究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咻————


  像是什么东西从菲欧娜的耳边刮过,她惊觉回头却只见到一个脑袋被斜切开的怪物倒下去。其他的怪物停下了攻击,转而望向了同一个方向。菲欧娜也看过去,那边的雾气最为浓烈,明媚的月光也被雾气消磨地所剩无几。菲欧娜隐约的看到一个人形——一个高挑而又纤细的男性,一步一步向着这边走来。菲欧娜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听见的嘟嘟声是对方手杖敲击在石砖上的声音。那个男人……虽然菲欧娜并不认为这种情况出现在此的还是人类,随着他的每一步浓郁的雾气都翻涌,聚拢,最终成为了一道道白色的兵刃。随着雾气被他调动走,菲欧娜这才看清了来人。他穿着一件复古的长风衣,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像极了维多利亚时期插画上的绅士。在他的脸上,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面具,纯白的,没有五官与表情,只在眼睛上留下两个空洞。 他的右手手持一根手杖,杖上雕琢着缠绕的荆棘与玫瑰,而他的左手一只背在自己的身后,在菲欧娜看不见的地方。


  当他走到菲欧娜面前的时候,周围的怪物已经一只不剩,凝结的雾刃已经切掉了菲欧娜目力所及的全部怪物。菲欧娜跌坐在地上,心脏跳个不停。她紧紧盯着那雾中走来的……姑且称他为人,那是什么人?她是劫后余生,还是跌入了更悲惨的命运。


  那人停在菲欧娜面前,对她伸出手来。菲欧娜不知道那根手杖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她只听到那人说:“请先起来,美丽的小姐。一位好的淑女不应该同这些怪物同眠。”那声音好听极了,菲欧娜伸出手,搭在他的右手上。他的手很凉,没有温度,摸起来就像是伦敦清晨的寒雾,带着令人胆颤的潮气。菲欧娜借力站起来,但是身上的伤口与所剩无几的体力却让她摇摇欲坠。


  “失礼了。”


  菲欧娜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打横抱起。公主抱本该是极为浪漫的互动,但菲欧娜的心却因为这个动作提到嗓子眼。那人的右手托着她的肩胛,而揽在她腿窝下的除了左手,还有一根根锋利的刀子,似乎是被连在他手上的,哪怕在薄雾中菲欧娜也能见到利爪上的寒光。


  菲欧娜一动也不敢动,乖巧的任由那人抱着。她仔细听着,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也感觉不到抱着她的人身上有体温。像是一团雾气一样带着湿冷的感觉,皮鞋与路面每一次碰撞的咯吱声都像是折磨。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恐惧不停地磨着她的神经,她甚至感觉自己还不如留在原地被撕碎要好的多。但是那人身上却总是传来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玫瑰,清晨浓雾中带着露水的玫瑰,香气中带着微凉,与恐惧一起消磨着菲欧娜的理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菲欧娜的意识都有一些模糊。她太累了,累到她几乎想忽略那怀抱中的恐惧。想要休息,想要睡一觉。被放在长椅上的时候菲欧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更加清晰地预感自己要死了。这是一座破败的小教堂,月光从窗棱的残骸照进来,受难的耶稣半身隐没于黑暗中。“很抱歉,让您久等了。”她又听见那人开口了,面具后面传出标准的伦敦腔调。他的左手——每一根指头上都链接着锋利的爪,而这爪尖正对着她的小腹,就像是一位准备创作的画家在犹豫从哪里起笔。


  一道光从菲欧娜的脑海中闪过。伦敦,浓雾,教堂——维多利亚时期打扮的绅士和女孩儿的腹腔。所有东西一瞬间在菲欧娜的脑子里连到一起。她张开嘴,那思想就从口中跳了出来。


  “我听闻开膛手杰克不会迫害那些纯洁或是忠贞的女子。”


  “愚人们毫无根据的猜想。”


  那人回答了一句,收回自己的刃爪看着菲欧娜,“聪明的女孩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那个伦敦人不知道开膛手杰克的传说?”


  菲欧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想起自己的位置大概在白教堂附近,当一切点都放在一起,“开膛手杰克”这个名字几乎是立即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伦敦的百年恐惧,没有答案的连环杀人案件,雾中的杀人鬼。但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过往年代中的杀人犯,传闻中的开膛手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出现在她面前?


  “只是很可惜,这个说法毫无根据。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杰克为什么去杀害那些女人,不是吗……”菲欧娜听见那面具后面传来压抑的笑声,“他们说杰克是仇杀,是情杀,说他是妓女的儿子,为了报复一切。人们说,他是一名医生,通过杀害女性取乐。还有人说:开膛手杰克啊!他是一名艺术家,一名清道夫,他清理着城市中的蛀虫,将那些肮脏xià jiàn的女人升华为艺术。”


  “所以,你也是这样毫无根据的存在,对吧?”杰克的笑声像是一根稻草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丝理智。菲欧娜觉得自己受够了,好啦,别管什么生啊死啊的!她只想要一个痛快,死亡——死亡有什么好怕的呢?可以预见到的终点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从这个该死的开膛手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看不见自己的未来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死,会怎么死。她的心智都快被这份恐惧和担忧消磨殆尽了!死就死吧,她不管了!“但是开膛手杰克,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伦敦的恐惧,浓雾中的杀手,你不是早就应该死去了吗?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不是人。”


  开膛手杰克面具后面的笑声从低转高,他似乎听见了一件令他开心地事情,十分畅快。“能够这样与我说话的人您还是第一个,小姐。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知道您的姓名?”


  “菲欧娜……菲欧娜·吉尔曼。”


  “您说的没错,‘我’早就应该死去了。毕竟这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没有人类能够活那么久,我的确是一个毫无根据的存在。”开膛手杰克说,“我是传说中的怪物,具象化的传说。”


  “什么意思……”


  “白教堂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早就死了,但是‘开膛手杰克’却从未死去。人们恐惧我,猜疑我,因为我是一个迷题,一个令大众欲罢不能的迷题,因为我没有答案。你们讨论我,研究我,用我作为载体去承载各种各样的幻想,用我去表达各种各样的想法。亲爱的,我诞生于这些,诞生于人们的恐惧,幻想,猜疑,诞生于传说。”


  菲欧娜倒吸一口气,她毫不怀疑这番话如果是她母亲停了会用怎样冰冷的眼神瞥上一眼,然后说:无稽之谈。这听起来可真是太超越现实,从人们幻想之中诞生的怪物,这世界上真的会存在吗?可是杰克就这么在这里。菲欧娜大胆的伸出手去拉杰克的手,还可以触碰。就是这么一个毫无根据的存在,刚刚救了她,抱着她来到这样一个安全的地方。


  在菲欧娜的追问下,杰克告诉她自己已经存在很久。自从那开膛手杰克的杀人案引起社会沸腾就已经存在——随着开膛手杰克这一名字不再单单指代凶手本身,而是逐渐变为一个符号,一个艺术形象以后,他的存在也逐渐清晰。但是谁也说不清为何病毒爆发以后他会像现在这样拥有实体,可以干涉现世。他现在就是开膛手杰克本身,伦敦具象的恐惧与艺术。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那我想我是不会相信自己竟然能与大名鼎鼎的开膛手杰克共处一室。”菲欧娜感慨着,“曾经有传闻,开膛手杰克是个医生。那么……医生先生,您可以帮帮我吗?”


  菲欧娜撩起面目全非的裤管——事实上已经没什么必要。她的裤子在奔逃的时候摔在地上好几次,结实的帆布面料都已经被磨破了。再加上遇到杰克以前没少被怪物抓,小腿以下的部分基本都已经破破烂烂。杰克似乎犹豫了一下,菲欧娜反应过来在开膛手杰克的年代男女之间远没有如今开放。难道就连专挑妓女下手的杀人鬼也会因此而害羞?菲欧娜半开玩笑地说着,而杰克摇了摇头说:不,只是很奇怪一位女士怎么会伤成这样。


  “说来话长。”


  杰克不知道从个柜子里拿来一些药品,还没有过期。菲欧娜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药品——现在的情况任何一点物资都是稀缺货。杰克抬起头瞟了一眼,菲欧娜赶紧收回目光。在开膛手为菲欧娜包扎伤口的时候,菲欧娜也告诉对方自己单独出现于此的原因。她所处的探索队搜寻到一对幸存者,是一位母亲与孩子。他们开了一个餐厅,在危机爆发的时候非常走运,刚刚给餐馆进完货。于是他们用那些食物挨过了最初的时候,在储存的食物吃完以后,父亲出去为母子两个搜集物资。一开始的时候很顺利,但就在上周,那位父亲再也没有回来。当那位母亲见到菲欧娜与队友以后,崩溃的痛哭起来。她的丈夫距离得救是那么近,却没有等到。“我见了太多这样的情况。”菲欧娜和杰克说,她在搜救的时候见过相拥服毒的夫妻,大概是走投无路了,又不想变成怪物。也见过某个封闭的房门打开以后跳出感染的怪物,大概是拼尽全力逃跑却逃不过感染的可怜人。也见过一些尸体,没有被怪物啃食,他们其余其他东西,或是子弹,棍棒,是同为幸存者的人类干的。


  “人们总是这样。”杰克点点头,“抱歉,请您继续。”


  “那位母亲的确很崩溃,但是她稳住了。”菲欧娜继续说着。那位母亲顾及到孩子,尽可能压住心中的悲伤跟随菲欧娜的队伍一起。他们按照来的路线开始撤离,而意外就是撤离的时候发生的。


  “我们的枪都装了消音器。”菲欧娜拿出自己没有子弹的枪给杰克看,“这样我们杀死那些怪物的时候可以足够安静,这样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菲欧娜的队伍在撤回的路上遇见了零散的怪物,被装了消音器的枪解决。母亲捂着孩子的眼睛,以免他见到这恐怖的场景。但是在准备迈过怪物尸体的时候,那位母亲被脚下的残垣绊了一下,带倒了孩子。孩子摔倒在怪物的尸体面前,小孩子一睁眼看见死去怪物脑袋被开了洞的脸怎么控制得住?当时就尖叫了起来。


  菲欧娜苦笑了一下,“他引来了不知道多少怪物。我们边打边退,谁都知道这不是办法。”


  “迈尔斯和妻子刚刚有了孩子,玛尔塔的未婚夫还在等她回家。里奥的女儿还小,不能没有父亲。所以我跑出去,引走了大部分怪物。”


  一只手搭在菲欧娜头上,顺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摸着。那雾一样的手凉凉的,带着潮湿的感觉,像是在抚摸一只猫儿。菲欧娜不满地晃晃头,把杰克的手摘下来。“头发要乱了。”


  “我在帮你整理。”杰克回答道,“那为什么是你?”


  “母亲不会在意我的。”菲欧娜看了看自己的腿,杰克已经给她的伤口上了药,感觉好些了。“她希望我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淑女,而我总是让她很失望。”


  菲欧娜抬起头触及到杰克不解的眼神。对方在面具后面有一双赤红色,玫瑰一样的瞳孔。她甩了甩头,“抱歉和你说这个,你是传说,永远是人们所想的样子。”


  “我的确无法对此感同身受。”杰克先是小小的赞同了一下,但又很快反驳着。“人们对开膛手杰克的幻想太多了,其中不乏有冲突的存在。就算是传说中具象的我也无法满足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幻想——难道你以为我没有见到你眼中的怀疑吗?我猜我与你心中的开膛手杰克就有所不同。但即使如此,我依旧是杰克,是具现的概念,是开膛手杰克。”


  你不懂……菲欧娜把包扎好的腿从长椅上放下来,坐在杰克身边。她该如何与一个传说来解释现实的无奈?母亲总是和她说:菲欧娜,收起你这无聊的幻想。她曾经追寻这些唯美的,概念性的东西,但是当这末世来临以后,她的本能驱使着她看向了更实际的问题。活着太累,她却在畏惧未知的死亡。死亡太恐怖但,她也畏惧不明的未来。杰克有点像先前仍旧生活在幸福中的她,他本身就是一个概念的集合体,不用考虑现实,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存在。


  “也许吧。”菲欧娜轻声说着。在恐惧以后她紧张的神经已经平复下来了,开膛手杰克——哦,这的确是魔鬼的名字,而这魔鬼的确在她旁边。但是直觉告诉菲欧娜,这位魔鬼不会再伤害她。虽然他否决了菲欧娜对于开膛手杰克择取目标的传闻,但在菲欧娜说出那句开膛手杰克不会伤害纯洁忠贞的女子后对方也收敛了杀意。恐怕连传说本人都没有意识,他是人们创造出来的传说,他的一切都基于创造,而菲欧娜本质上也是他的创造者之一。疲惫侵扰着菲欧娜,她实在有点撑不下去了。“一个疲倦而又伤心的人能否借来开膛手杰克的肩膀?我认为他不会拒绝。”


  “我的回答是——可以。”


  杰克的回答没有出乎菲欧娜的意料,传说无时无刻不再被创造者修改。菲欧娜将头靠在杰克的肩膀上,那风衣下面没有温度,和先前在他的怀抱里时一致,带着雾气的湿润与寒冷,那浅浅的玫瑰香还在。倚靠着杰克的肩膀,菲欧娜放弃了对疲劳与困倦的抵抗,任由自己的大脑被攻陷。意识模模糊糊地,她感觉到自己的头似乎被放到了一个更低的地方,本来坐着的身体也被放平了。


  “谢谢你,杰克。”菲欧娜呓语着,进入了更深的睡眠,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没有得到应答。


  当菲欧娜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自从灾难来临以后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腰——教堂的长椅实在是太硬,睡着的时候没觉得,醒来以后却是全身不舒服。阳光从破碎的彩色玻璃照过来,受难耶稣低垂着头颅,似乎在为这片土地所承受的流泪。菲欧娜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脑袋底下多了一个柔软的枕头,身上也盖上了一条毯子。虽然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但菲欧娜知道那一定是杰克的手笔。


  旁边的长椅上放着一瓶水,以及三块没有拆封的压缩饼干,另一边放了一些药品。菲欧娜眼睛一亮,这些可都是相当稀缺的物资。食物,水,药……很显然,杰克的地盘里还有相当一部分这样的物资,作为传说中的怪物,他没有使用的必要,就拿来给了菲欧娜。但是菲欧娜左右看看,却没有找到那位绅士先生。他离开了?还是有事出去了……菲欧娜拆开一包压缩饼干,掰下一小块小口嚼着。在以前她都不会碰这种应急食品的,但是这一年过来她也知道什么叫有总比没有好。填饱了肚子,菲欧娜挣扎着站起来——她的腿虽然被包扎,但是当生死关头飙升的肾上腺素褪下被压抑的痛苦也一同爆发。她还可以走,但是每一步伤口都会疼,毫不留情地消磨着她的体力与意志力。菲欧娜有些泄气,这样的情况她根本无法走出这座城市回到基地……除非在这里把腿伤养好,或者说动那个传说先生送她离开。


  “杰克?”菲欧娜小声呼唤着,无人应答。她不敢提高音量,怕会引来周围的怪物,虽然那些怪物在白日中的活动要比迟缓,但依旧无比致命。没有武器,没有行动力,她也不敢离开这间教堂。菲欧娜悲悯地想,看来在杰克回来以前她只能待在这里了。


  菲欧娜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清闲的一整个白天。在灾难发生以前白日被母亲安排的课程填满,在灾难发生以后她又不得不为了活命奔波。在这里她莫名的安心,不担心会有怪物冲进来,杰克给她留下了水和食物,也没有紧凑到几乎无法喘息的每日安排。她在教堂里闲逛,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教堂就像是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菲欧娜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此刻推开门,是否能够见到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街道上的人们还为了自己的事情来来往往。她从补习课上溜出来,走过了两个街区拜访迈尔斯的家。年轻军官的女儿才出生不久,眉眼像极了他那位温柔精致的异国妻子。她告别迈尔斯以后坐上公交车,几站以后里奥带着他的女儿丽莎上了同一班车。丽莎眨着她那双绿色的大眼睛,叫着菲欧娜姐姐好,而里奥则老父亲心态发作问她是不是又逃了课。菲欧娜胡乱应付了一通在下一站逃下车,迎面看到了穿着运动服的玛尔塔搀着同样穿着运动服的亨利。玛尔塔在絮絮叨叨埋怨亨利不看路踩到易拉罐才会扭到脚,而亨利在一旁陪着笑脸说是是是我下次会小心。菲欧娜和他们打了招呼,帮玛尔塔把亨利弄到了最近的诊所。玛尔塔拍着她的肩膀说谢了菲欧娜,等下我请你吃个冰激凌?菲欧娜看了看即将落入天际的残阳,谢绝了玛尔塔的好意,并告诉她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菲欧娜从诊所出来,轻车熟路地在小巷里穿梭。她来到了曾经开膛手杰克作案的区域,顶着星光在街巷游荡。一直到周围起了浓雾,身后传来手杖敲在地面上的嘟嘟声,她才转过身来,给那位身着黑色长风衣的绅士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菲欧娜再一睁眼时已经是晚上。身边的绅士听着菲欧娜的动静抬起头。“醒了?”


  “恩,睡了个好觉。”菲欧娜揉了揉眼睛,“你去哪里了?”


  杰克笑着反问:“开膛手杰克会在白天犯案吗?”


  “不会。”菲欧娜下意识地回答了一下但是她又很快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反驳。“但是不在白天犯案又不代表不在白天出现。”


  “可那就不是开膛手杰克了。”杰克的回答似乎有些无奈,他把话题带到了其他地方。“腿伤怎么样了?”


  菲欧娜站起来,重新确认了一次自己的身体状态:“好一点了。能走动,跑不了。”


  她坐回杰克身边,伸手拿捞过来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啃了几口。她估算着自己睡了大半天,需要把空掉的胃给填上东西顺便想想怎么开口。杰克耐心的等着她咽下去那些干巴巴的渣子又喝下几口水,菲欧娜看着杰克,凝视着对方面具后猩红的眸。


  “杰克,能送我离开吗?”最终菲欧娜还是放弃了寻找委婉一点的说法,直戳了当地问过去。她知道这样的请求或许很失礼,但她不得不这样询问。


  绅士的双手交叠在手杖上,那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让菲欧娜无从判断。但她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似乎有些下降,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异常,就连杰克的声音都没有什么波动。“为什么?”


  “我必须走……”菲欧娜强迫自己继续看着他,“杰克,对不起。但是我必须回去……”


  “为什么?”杰克重复了他的问题。“你可以留在这里,一直到这场灾难结束。我这里有水与食物,如果你觉得无聊,我也可以给你找来书本。你可以远离那些厄运与灾祸,回归曾经的安稳生活。”


  “我得回去。”这个问题,菲欧娜已经想了一整天。的确,在这里,她能够安稳的活着,甚至活到这个灾难结束——她这一年来不就是在追求这个吗?活下去,活下去。这简单的愿望能在开膛手的庇护下得到满足,但是……


  “……我不属于。”菲欧娜闭上眼睛,她生来就不属于这份安稳。从小她就不安于室,不满足母亲为她安排的种种。她想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而她无比清晰,自己在成为搜救队员以后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她被人需要,足够重要,这是她的向往,她的价值所在。她像是生来就该像这样在城市间穿行,为那些绝望的人们带来指引与希望。


  菲欧娜听见身边的绅士站起来,她睁开眼,只看见那只锋利而又夸张的刃爪——


  


  菲欧娜回到营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与她同队扔在休养的成员几乎都扔下了手头的事情过来看她。菲欧娜的病床很快就围了一圈人。菲欧娜了解到,自己引开了大部分怪物以后,剩余的成员在撤离途中仍旧遇到了一些麻烦,但是也都被解决。只有里奥为了保护那个被护送的孩子受了伤,手臂骨折,索性性命无虞。同伴们询问她的经历,她是怎么在这样的围攻下活下来的,菲欧娜想到了那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绅士,笑着说:我遇到了开膛手杰克。


  一只手覆在了菲欧娜的额头,玛尔塔沉默一会儿,手被菲欧娜拍掉。“我没有生病!”菲欧娜叫着,“我真的遇见了传闻中的开膛手杰克。”


  她向队友们讲述自己的经历,告诉他们自己在走投无路时浓雾中出现的杀人鬼。她讲述那寒雾是如何凝聚成刃削下不死怪物的头颅,她讲述自己被开膛手杰克带到一个安全的教堂,得到了水和食物——那杀人鬼还为她包扎伤口,但可惜他只有晚上才能出现。


  “既然如此,那你是怎么回来的?”迈尔斯皱着眉问。


  “他送我从白教堂出来。但是您要知道,开膛手杰克属于伦敦,属于白教堂。他没有办法离开他所属的范围。”


  “我知道了。”迈尔斯回应了一下菲欧娜,转身拉过玛尔塔。里奥在旁边用他还好的那只手拍了拍菲欧娜的手似乎是要作为安慰,菲欧娜听见迈尔斯对玛尔塔压低了声音说:“去叫艾米丽,菲欧娜和库特表现出了同样的症状。”


  “不!”菲欧娜尖叫着打断了他们的话。她想要辩解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话还未出口就堵在喉头。是啊?自己如何让人相信有形的传说?她看着里奥的眼睛,迈尔斯的眼睛,玛尔塔的眼睛——流露着怜悯,好似她已经失了常!菲欧娜就着口水把辩解咽下去。“我只是开个玩笑。”


  “玩笑?”玛尔塔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吉尔曼小姐!这根本不好笑。”


  “你是怎么逃出怪物的围堵的!”


  “我……找到了几个隐秘的小巷和尸体,遮盖了自己气味让他们追丢了。”


  “那你的腿伤……”


  “我在一户民居里找到了一个家庭急救箱,里面有药品。还有几块压缩饼干和瓶装水。”


  玛尔塔似乎还想追问,里奥站起来挡在菲欧娜与他们之间。老父亲的脊背宽阔,一下子就把菲欧娜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够了。”里奥说着,“不管怎么说,她回来了就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菲欧娜没有听见迈尔斯和玛尔塔说话,似乎他们是点头表示赞同。因为随后他们纷纷对菲欧娜说着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他们还是找来了医生为她检查,怀疑她的脑子在这一天的过度刺激后疯掉。一直到专业的医学检查结束,确认了吉尔曼小姐精神没有任何问题后他们才相信了菲欧娜的话——当然,只是相信了那句“这是个玩笑”。菲欧娜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对超乎着他们认知的东西进行否定,哪怕一切都是真实。菲欧娜已经无法再与人分享这个话题,她开始盘算着何时带着他们去一趟杰克的活动范围。只可惜她再也没有找到过机会带着队友们一起前往,不是白天到达就是夜晚不在范围内。但当菲欧娜去到杰克的范围内时,在自己那天遇到杰克的地方找到了一些物资——水,食物,还有药品。菲欧娜抱着搜寻到的东西深深吸气,期盼着能从中嗅到属于杰克的玫瑰冷香,但那些塑料包装上什么都不会留下。菲欧娜试图给杰克留点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项链——她已经忘了什么时候买的,一根银链上坠着一枚圆形的,镂空图案的挂坠。她最喜欢这条项链了,只是没有机会再戴它,因为对于战斗人员来说,佩戴这样的饰物只会徒增风险。菲欧娜把项链放在杰克留了物资的地方,当她再有机会来的时候,欣喜地发现项链已经不知所踪。她祈祷着是杰克拿走了它,而不是被某个游荡的怪物踢到什么阴暗的角落。


  菲欧娜不着急,她知道杰克会一直在这里。开膛手杰克的传说与这个城市同在,而这场天灾正在一点一点变好——人们已经有了击杀它们的方法,已经有了抑制剂和血清。可能需要过上一段时间,他们就能回到城市里,菲欧娜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也许那时候她已经老了,覆盆子一样的红色长发覆满时间的银沙,但她依旧可以乘坐公交车来到杰克这里,在那座被修缮好的小教堂坐到深夜,等待开膛手杰克的来临。她会抬起头,带上自己的眼镜,对那张面具下的脸微笑着张开双臂。也许那时候我还能给他一个吻?菲欧娜因为自己的幻想而窃笑不止,多么荒唐可笑,却又多么美好。


  菲欧娜知道命运喜欢开玩笑。人们永远无法想象未知的时光会发生什么变故,然而除了面对什么都做不出来。迈尔斯带来上面的命令后所有人都沉默了,玛尔塔站起来,不顾倒下的椅子,双手重重地拍在桌上。“上面这是疯了吗!”


  “冷静一点,玛尔塔。”里奥拍了拍玛尔塔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的情绪。玛尔塔试图用深呼吸的气流吹灭自己的怒火,但她的胸膛激烈起伏地像是鼓风机一般无法控制。“他们怎么能——”


  “我们只能执行。”迈尔斯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是他没有多说什么。菲欧娜坐在角落,低着头,懵懵地盯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手指。她希望自己听错了,正如玛尔塔所说,这太疯狂了!她抬起头也想说点什么,却被桌上报告图上大片的红灼了眼睛。伦敦的情况终于被摸清,作为曾经的首都,这座城市里聚集了太多的怪物,远远超过了幸存者们能够处理的上限。根据报告中的显示,在个别地区中的怪物还出现了不明原因的进化,变得更加强壮并具有攻击性。恐惧与危机感被不断拉长成线拧成一团乱麻折磨着人们的神经,菲欧娜不肯定这样的结果是理智的,即使她能够理解这是在当下损失最小——就像是解开一团乱麻最快的方法就是用剪刀把它们剪碎!但如此一来线也就注定消失不见,所有的怪物会与这座古老的城市一同化为飞灰。


  所有的怪物,包括那个活着的传说。


  “明天我们再去一趟白教堂区域吧。”菲欧娜说着。


  “不行。”迈尔斯回答的很果断。“菲欧娜,我们不能再让你去那里了。”


  菲欧娜还想说什么,她触及了迈尔斯、玛尔塔和里奥的目光时噎住了。她的队友们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可能有悲悯,可能有同情。总之菲欧娜能从读出来一个意思:你的疯病还没有好吗?


  菲欧娜只能低下了头。


  但是她的队友们显然低估了菲欧娜小姐地倔强。就像是她曾经为了去广场上喂喂鸽子而逃掉母亲为她安排的重要课程,不惜为此惹得母亲大发雷霆并葬送自己第二天的三餐与自由一样,吉尔曼小姐在次日的任务中离奇消失,只有玛尔塔在她路过的墙上找到了一排墨迹未干的字母。大大的“sorry”在墙上流下了黑色的泪痕,无情地嘲笑着所有见到这个的人。


  迈尔斯不停的叹气,玛尔塔气的一拳打在墙上。里奥沉默了半晌,开口说:“你们先带着物资回去,我去找她。那一带的怪物一向不多,我尽量在天黑前把她带回来。”


  迈尔斯和玛尔塔纵使有千万不爽,但菲欧娜多少也是他们的队友,不能就这样扔下不管。迈尔斯权衡利弊,最后对里奥说:“注意安全。”


  里奥当然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菲欧娜——白教堂。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她这样疯魔地往那里去?里奥搞不明白,这简直不可理喻。他搜寻着街道中的痕迹,尘土中的脚印,被杀死的怪物尸体。他的目标在伦敦的街巷之间穿梭,像是一只四处打洞的老鼠,但是里奥还是在日落时找到了她。里奥追着逃跑的菲欧娜,压着声音喊她随自己一起回去。菲欧娜明白自己一旦在这里被里奥抓住,那她可能就再也来不了了。她不停的逃窜着,看着阳光一点一点隐没,计算着夜晚来临的时间。她翻过窗户,灵巧地从那些倒下的家具之间穿过,将身材健硕的里奥卡在身后。里奥叫着她的名字,她恍若未闻。太阳终于落下去了,金色的余晖全然隐没到地球的另一端,今天有个好天气,天空中繁星密布。街巷中起了雾,先是很淡泊的,而后越来越浓。里奥听见自己的猎物喊着“杰克”,像是一只羚羊一样跳进雾气中消失不见。牛奶一样浓稠的雾气彻底把他困住了。


  菲欧娜在雾中奔行,那白色的浓雾竟然自动为她分出一条道路。菲欧娜知道这是杰克做的,她喊着杰克的名字,雾中的绅士却未现身。菲欧娜追随者浓雾地指引,一路奔至那座小教堂。菲欧娜气喘吁吁地推开门,看见杰克正站在教堂中央,面对着她。杰克拄着自己的手杖,左手那只硕大的刃爪几乎要垂到地上,但菲欧娜看见了他面具后面的红色眼眸是含着笑的。菲欧娜一步一步朝他走去,伸出手抱住了这一簇寒雾。杰克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脑,顺着她的发丝抚摸着,“好久不见,菲欧娜。”


  “恩……”菲欧娜答应一声,随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她猛然抬起头,看着杰克的面具说:“杰克,和我走吧!”


  “怎么了?”杰克微微歪头,似乎并不明白菲欧娜这样说地原因。“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小姐啊,莫不是你看上了我,想要同我私奔吗?”


  菲欧娜毫不意外杰克会说这种话,毕竟后期对他的创作中有不少都将开膛手杰克作为一个风流的虚伪绅士。但她此刻没有心情去开玩笑,“这座城市会毁灭,杰克。爆炸,导弹……方式还没有决定,但是他们想要毁灭这座城。”


  “我是开膛手杰克,伦敦的传说。菲欧娜,我不会离开的。”


  杰克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是在说某件类似于困了就要睡觉一样理所当然的事情。开膛手杰克是伦敦的浓雾,是伦敦的百年恐惧。怪物诞生在这座城市,诞生在这座城市居民的恐惧,猜想,憧憬,或是其他复杂的情感里。他无法离开,也不会离开。


  “是那传说束缚了你吗,杰克?”菲欧娜后退几步,紧紧盯着杰克,她说的很慢,像是在吟唱某种咒语的女巫。“我认为——开膛手杰克——不可能一直留在白教堂。”


  传说诞生于这座城市的居民,而菲欧娜也是其中之一。当菲欧娜说出自己“对于传说的臆想”,她期待杰克笑出来,然后她可以拉着他的手,一起离开。他们能够一起回去,她还可以把杰克介绍给自己的队友,纠正他们对她疯狂的误解。菲欧娜听见杰克的面具后面传来一声轻笑,他的确笑了。杰克说:“对不起。”


  对不起。


  空气几乎凝固了,菲欧娜感觉自己似乎无法呼吸。她被迫张开嘴喘着气,已经准备好的雀跃心情像是风中的烛火被无情吹灭。杰克问菲欧娜,“不如你留下来陪我?”。开膛手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着,那双红色的眼眸中还能够见到笑意。


  菲欧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因为情绪的翻涌而炸开,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被欺骗,被背叛——但实际上杰克什么都没有做。搜救员上前去拥抱了他,抱得那么用力,似乎要将这寒雾挤进身体,将那玫瑰的冷香烙入记忆。菲欧娜松开手,后退,低着头回答他说:“对不起。”


  被钉穿的木板不会因为一句道歉而恢复原样,碎裂的瓷片也不会因为一句道歉变回盘子。但此刻他们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了。绅士收起了他的手杖,抬起来他的刃爪,菲欧娜的手摸向了腰间的枪。“为什么要走呢?菲欧娜。”那面具后面的红光逐渐危险,“为什么?”


  “对不起。”菲欧娜抽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绅士的额头,“我不能留下,我的理由没有改变。对不起,杰克……我不能因为你而放弃我的一切。”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枪支对于寒雾的化身不会有什么用处,而笼罩着浓雾地白教堂也不可能放过逃亡的猎物。这教堂里注定了会多出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震惊社会的开膛手无声地复出,又无声地消弥。孤独的尸体不会在这个即将毁灭的城市掀起任何浪花。杰克迈开脚步向菲欧娜走去,那把枪向着雾鬼开枪,子弹划过空气与雾鬼的风衣钉在墙上。杰克来到菲欧娜的身前,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色面具几乎贴在菲欧娜的面前。杰克却长叹一口气:“你走吧。”


  “不会再有人记得开膛手杰克了。在一个即将毁灭的城市,新的传说与英雄会成为人们的主旋。又有谁会记得杀人鬼?这该死的天灾要恐怖得多。菲欧娜,菲欧娜——人类的这个决定真是该死的疯狂!古老城市的毁灭,传说将会因此而断层。我将会与这座城市一同消弥——跑啊!跑啊!回到你的地方去。带着开膛手杰克的故事,带着这份传说——传颂它,延续它!一直到你生命的尽头,一直到你的灵魂落入地狱或是升入天堂!”


  被围困在浓雾中的里奥惊悚得发觉浓雾为他散出了一条道路。这样反自然的情况令人匪夷所思,但他没得选,只能将武器上膛小心翼翼地在雾中前行。他的面前出现一座小教堂,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缝隙。里奥谨慎地贴在门侧听着里面的动静,在确认了没有异响后迅速旋身入门,将枪口对准教堂内。耶稣受难像半身被隐藏在阴影,地面上破碎的彩色玻璃在烛光下霍霍生辉。教堂的中央跪坐着一个红发女孩儿,里奥一眼就认出那是菲欧娜。他呼唤着菲欧娜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将枪口对准了女孩儿的脑袋,哀叹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他一点一点从侧面向女孩儿凑近。里奥探身去看菲欧娜的脸,惊得他手一抖差点没有拿稳自己的枪。女孩儿还有气息,她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她睁大着眼睛,泪水在脸上拉下狭长痕迹。她的嘴角却向上翘着,咧出了一个悚人的弧度,胸前圆形的银色吊坠在烛光下闪着亮光。


  当菲欧娜再次离开病床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迈尔斯和玛尔塔替她压下了私自离队的事情,只是借口她收到过度惊吓将她送进医院疗养。旧伦敦城已经在火中燃烧,新伦敦重建,大街上到处都是领袖的照片。人们传颂着新的故事,歌颂壮士断腕的领袖,弘扬天灾时期的英雄。一如杰克所说,没有人再提到那个曾经的,雾中的杀人鬼。丧尸病毒在化为火海的伦敦城中被净化。在城市重建以后,菲欧娜寻着记忆来到了先前的白教堂区域。那里已经不再被称为白教堂了,正如同这座城市已经从“伦敦”成为了“新伦敦”一样。菲欧娜每一个夜晚都在其中穿梭,再也没有从那小巷中见到那些浓稠的寒雾,没有那位敲着手杖的绅士。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一个再见,没有告别。最后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


  那位开膛手,他生于伦敦,长于伦敦,死于伦敦。他在伦敦的雾气中出生,伦敦的恐惧中成长,最终同伦敦一起被烈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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